如人饮血,爱恨自知。

[赤黑]金魚

*
赤司征十郎最近想养金鱼。
他这样想着,也付出了行动。他把花园仔仔细细的打扫了一遍,之前闲置的石磨流水和竹筒
龙头那些东西也都拿出来,一套东西摆弄的整整齐齐。这时候大概是初秋,红枫叶零零落落
的飘着,配着竹筒龙头来回晃悠所碰撞出的咚咚声,也颇有风味。空旷的院子里回荡着竹筒和石头相接触所发出的美好音色,一声一声的敲着,徒增了些寂寥。
说实话,赤司并不懂养鱼之道,他对于金鱼的认识也仅仅停留在商店里店员的寥寥几句。 但这些并不影响他这不知从何而来的热情,他听着店员的描述,没有任何犹豫的挑了几条。一只兰寿,一只土佐金,还有几只地金。他们混杂在一起,几只通体乳白有着红色六鳞的地金推推搡搡,摇着分成四片孔雀开屏一般的鱼尾,在赤司的小桶里游曳着。而那只兰寿则昂首挺胸,挤开那几只地金,自己一人游得欢快。
至于那只土佐金则默默的在一边,也不推也不攘,安安静静的自己打着转。
赤司回家将他们放进花园里的池子里,他们一到更大的水域便撒欢的游,鱼鳍在水里晃着,一副可爱的摸样。
赤司想,自己这段时间不会无聊了。


每天赤司都起的很早,一起床,他就跑到池子边去看他的金鱼。
这几只赤红色的金鱼仿佛成了他生活中最挂心的东西。
他会掐着时间准点给他们喂食,每天看书下棋的地点也从和室挪到了室外,他会搬把摇椅坐在池子边,一边晃一边看书。他特别偏爱那只土佐金,它总是一个人在那里,什么事情都慢吞吞,就连喂食也不争不抢。那几只地金跑来挤他的位子,他也只是晃晃尾巴跑去另一个角落,像是睡着一样一动不动。
他觉得这只鱼很像一个人。
初秋的天气格外清爽,但这种萧瑟的感觉却容易让人回忆起过去。赤司觉得那是老人才会有的习惯,但这些不知该说是甜蜜还是苦涩的记忆却不知深浅的窜进这个不容置疑的王的脑子里。他命令着,想让他们离开他的脑子,但这些记忆就像顽皮的金鱼,狡猾的在他的脑子里游动,不让他抓住。
他合上书,疲惫的闭上了眼。


那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让他回忆,都有些模糊记不清。
赤司觉得他正在做梦,他穿梭在深不见底的记忆深海里,他看到了青峰,黄濑,桃井,绿间,紫原……还有,黑子哲也。


在赤司的记忆里,黑子一直都是那么的淡定沉稳,用他们那时候的流行语来说就是面瘫。他几乎是一个没有色彩的人,不同于青峰的狠戾,紫原的懒散,黄濑的不羁,不了解他的人甚至会觉得这是个没有个性的人。事实上,他常常会被人遗忘。但存在感低并不代表他没有刺。
他有。
赤司记得他说要退部时候的样子。一向没什么表情的黑子是一脸的认真,认真到眉头都拧着。赤司与他对视,他毫不让步的对上他的眼。他仿佛是第一次认识黑子哲也这个人。


赤司猛地睁开眼睛,他揉揉眉心,依然淡漠却再无锐利的眼神撇到那只土佐金上,有些复杂。
他已经有很久都没有梦到过黑子了,有时候甚至都会给他造成一种错觉,好像他们那时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里的黑子和赤司相遇相爱,再分开。现实中的黑子和赤司却根本没有交集。
若是这样倒还好了。
赤司拉着嘴角勉强的笑着,用嘲讽的语气对自己说。


那天过后,赤司把那只土佐金单独捞了出来,放在了一个红色的小桶里,扔在了一边。他不想把它放生。
那只土佐金似乎并没有意识到环境的变化,依然如故。它摇着尾巴,圆鼓鼓的大眼睛没什么精神的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大概是看没有人,就又像睡着一样浮在那儿不动了。
赤司觉得就这一点而言它与黑子是截然相反的。黑子虽然面瘫却是个很爱动的人。当然,他的一腔热情全倾注在篮球上了。
赤司是黑子能力的发现者和培养者,从某种角度而言是像导师一样的存在。他的一切训练都是赤司安排的。赤司看着他每天认真的训练,跑步。他是那么努力的爱着篮球,那么努力的想追上他们。
黑子曾跟他要求过增加他的训练量,那张脸上的坚定和认真混着汗水一滴滴的落下,沉甸甸的坠到赤司的心上。
那天的黄昏,有些冰冷。赤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近深秋的关系。
他没有同意。
那时候涉世未深的赤司并不知晓,这种感情叫心疼。


之后发生的很多事赤司都不记得,他只记得在青峰开始变得更加暴躁之后,黑子似乎也开始变了。他更加的沉默寡言,曾经还会淡淡的笑着的他,那时却是让人无法形容的冷漠。他似乎都能感受得到黑子的心在一点一点的冻结。
赤司是个不容他人质疑的王,他的一切就是胜利,那是他的追求,他生存的意义。他想,如果那时认可了黑子,是不是他们就不必背道而驰?但是那时的他,在对胜利的追求和黑子哲也两者之间的选择,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说一句很俗气的话——如果上天让时间倒流,他一定会选黑子。
但他们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了。

*
之后的事就没什么新意了,黑子退社,他们正式成了敌人。
赤司不记得是谁先说出敌人这个词的,多么的刺耳,就像小时候爱玩的游戏——屈起手指,指甲在黑板上划动——他感觉尖利的情绪在他的耳畔爆炸,一瞬间炸得他耳鸣,他说出的话语被淹没在嗡嗡声中。他唯一记得的,是黑子一瞬间难看的脸色。
我……并不想这样。
赤司想这样说。
但他把这话吞进了肚子里。作为一位王,他不会对谁低头。这样示弱的话不应该由他说出口。
现在的赤司觉得这样的倔强非常可笑,可那时候的赤司却是那么的认真。两个人都是那么的倔强,一个为了他追逐的胜利,一个为了真正的篮球。

*
很快,他们就毕业了,进了不同的学校,从此分道扬镳。
赤司在那之后才发现自己对黑子的心情。他看着黑子穿着诚凛的队服,用那么陌生的眼神看他。和黑子的几场比赛他打得很痛苦,他感觉自己的心已经麻木。

*
成为敌人并没有成为两人的结束,反倒是个开始。正如黑子退社时说的,他会将真正的篮球证明给赤司看。赤司曾经以为凭着黑子的能力是做不到的,可是现实告诉他,这个看似柔弱的男人,做得到。
黑子成为了火神大我的影子。
赤司觉得那颗火焰脑袋很碍眼,他遮挡住了黑子对于自己的注意。火神大我成了黑子生活的全部重心。赤司觉得自己从未在黑子心中有过一席之地,不,有还是有的,但那仅仅是一个前队长——多么的无关紧要。
赤司觉得心在抽痛。这次他明白了,这叫嫉妒。

*
赤司再次回过神,还是这个熟悉的院子,熟悉的鱼池。但再也没有一个叫黑子哲也的人了。
曾经的往事像是走马灯一样在他的脑子里回转,一遍一遍不停息。赤司似是有些困倦了,他将那个红色的桶放到池子边,晃晃颠颠的走进屋子里。他家的房子依旧很大,也没有什么人,冷冷清清的样子。
赤司想起来,那时候的他很喜欢大房子,他很享受那种空无一人的清净。 现在的他,却觉得那么的寂寞。
他想,他大概是真的老了。
还没走到卧室,赤司就有些困的受不住,他扶着墙摸到最近的书房,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哆哆嗦嗦的睡了过去。

*
他又一次看到了黑子的脸。
赤司莫名的有些反感了起来,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回忆的人。
但记忆并没有因为他的反感而退散。他们毕业了。
毕业后的奇迹世代关系开始好了起来,好像之前的一切争端和仇视都不存在一样。黑子和赤司自然也是这样。毕业后,黑子并没有被任何球队看中,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与之前那么坚定的说爱着篮球不同,这次他很淡定的就接受了这件事。
——哦,没有就没有吧。
意外的沉稳。
他虽然这样说,赤司却能感受到他心中的痛苦和沉重。于是他推掉了所有球队的邀请。

*
日子平淡得吓人。没有了篮球,赤司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毫不意外地,黑子也是这样。然后他们俩人就莫名的开始更加亲近了。他们常常约着出来打球,还是以前常去的室外篮球场。因为上学和打工的关系,他们一般都约在清晨。
那个篮球场特别老旧,篮球架都锈迹斑斑,进了球还会微微的晃悠,咯吱咯吱的叫。清晨几乎没有人,只有他们两人的影子交错着,篮球鞋与橡胶地面挤压划动着,发出令人怀念的声音。
朝阳照在黑子的侧脸上,赤司愣了神。他的眉眼间透着认真,打着球的黑子眼中仿佛只有篮球的存在。赤司常常想,如果上天赐给他一个更好的能力,他一定不会白白浪费了这一腔热情。
但这不过是如果。

*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平淡且简单,和他们忙于训练比赛的中学高中不同。赤司有些迷恋起了这样的生活。
但上天没有如此好心,他们终归是到了分离的那一天。赤司要出国了。
这是学校的交换生活动,他凭着顶级的成绩拿到了名额。他选择出去。

临走那一天,赤司和黑子约好,要常联系。
*
在国外的赤司并没有感到寂寞,他操着一口标准的英语,很快的就交了很多朋友。而和黑子的联系却越来越少。
大概是第二年的时候,黑子突然提出要交换明信片,赤司欣然答应了。


赤司并未接到黑子的明信片。

*
之后,两人断了联系,当然,赤司本就不是个主动的人。
Skype上,黑子的头像一直是灰色的。赤司知道,他们是真的各奔东西了。这个结局并不令人意外,到不如说是青春故事的惯用套路,赤司觉得没什么可难过的。但他自己偷偷的哭了几次。
没关系,只是偷偷的。

*
后来赤司选择回国,他并不想留在这个冷冰冰的异国他乡。
他自己想,那时候估计也是有私心的吧。他心里,或许仍然期待能在这不算小的日本碰上他。
赤司终是没有等到黑子。他只等来了黑子的死讯。

*
黑子死于脑溢血。
据说黑子在临死前清醒的时候要求将赤司的那张明信片与他的骨灰一起放在骨灰盒里。
他说,不要告诉赤司君我死了。
赤司征十郎,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哭。
他努力压制的痛苦声在墓园里回荡,仿佛是要拉扯出灵魂。

*
记忆戛然而止,尖利的门铃声将赤司吵醒,他有些庆幸。这些回忆他并不想想起。
他晃晃脑袋,自己跑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老太太。大概是六七十岁的样子。赤司觉得她有些眼熟。还没等他多说什么,对方就开口了:是赤司征十郎君对吧?我是哲也的母亲。之前有个东西一直没有机会交给你,也犹豫了很久要不要给你,但还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
她递过来一个纸箱子。赤司下意识的伸手接过,还没多问就看到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尽管疑问很多,赤司也没法知道了。
纸箱子没有封住,开着口,赤司打开,里面是一张明信片和一本日记。很旧的东西了,纸张都泛着暗黄。
他打开明信片,上面这样写着:
给赤司君:
我爱你。
FROM,黑子哲也。
眼泪从眼眶里沉沉的坠下,赤司第一次放肆的嚎啕大哭。

*
赤司将那条土佐金放生了。
他觉得,知道曾经相爱过,已经足够。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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